由南京出发至宿迁,沿运河而行,运河之美在几天的行程中逐次展开。
运河之美,美在历史沉淀,美在现代繁华。登临金山寺,满携诗意的图景在脑海中悄然展开:一年中秋,乘舟重游金山寺的北宋苏东坡正在妙高台起舞歌咏,“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词行中,氤氲着他绵延不断的乡愁。又一年,在不远处的西津渡,北宋王安石从这里扬帆起航,留下脍炙人口的千古名句“京口瓜洲一水间”……
走进西津渡历史文化街区,青石古建让我们仿佛置身于时光隧道,一头钩沉古代,一头衔接现代。在这个长江与大运河的交汇点,我想象着古时漕船过江的喧嚣繁华。而在行程的第二天,素有“江南第一闸”美称的谏壁船闸的航行盛景便呈现于眼前:一艘艘满载物资的大型货轮不停地推拨运河的波浪,平稳有序地通过闸口驶入长江,当时恰逢运河与长江水位齐平,无需开闸放闸和等待通行,由此目睹了现代版的“舳舻转粟三千里”。
来到盱眙县第一山,领略这座因运河而兴盛闻名的古山魅力。北宋米芾的“莫论衡霍冲星斗,且是东南第一山”、北宋苏轼的“人间有味是清欢”、南宋杨万里的“第一山头第一亭”等,与那一排排书法碑刻,沉淀着第一山的历史与文化。还有古泗州城的兴衰,这座古城因水患沉沦地下。有人说,在第一山面前,展现过运河的变迁、城市的兴衰、金戈铁马的征战、人水相抗的史诗,它是一座山,却见证了水带给人间的欢歌与悲歌,站在这座山上,我们会比在其他地方更能理解水。
运河水,应该是造福于人的。行程中,几次停驻于洪泽湖大堤的不同堤段,壮美、包容与低调,是它留给我的主印象。走进这座蜿蜒108湾的“水上长城”,脚踩整齐坚实的条石,在余晖的红晕中,看洪泽湖水于波光粼粼中奔腾不息,行至与迎水坡的吻合处迸溅出洁白的水花。这座与四川都江堰齐名的古堰,从1800年前走来,至今仍生机勃勃,泄洪、灌溉、航运、供水、发电、旅游、水产……滋养着运河两岸的江淮儿女。
在洪泽湖大堤45公里处,矗立着一座众人挖塘的浮雕,浮雕后的周桥大塘,保存着洪泽湖大堤的最初模样。这座至今仍保存十分完整的石工墙,是由当时丁忧在家的清代林则徐指挥修建而成。嵌于墙内的铁锭上,铸有“林工”二字,显示其对这一修筑工程终身负责。我想,这应该是对“铁证如山”的最好诠释吧。而这些又何尝不会让我们想起十几年后他再次在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的“虎门销烟”来。
这种担当精神是随着运河水流淌至今的。在位于盱眙县黄花塘镇的黄花塘新四军军部纪念馆,我们参观了这支红色铁军英勇悲壮的抗战史,他们用牺牲与鲜血,构筑起对祖国的担当、对人民的担当。走出纪念馆时,我的耳畔仍久久回荡着那慷慨雄壮的新四军军歌:“浴血奋战在罗霄山下,血染着我们的旗帜……东进,东进,我们是铁的新四军!”运河人那不灭的红色印记与担当精神,如奔腾不息的运河水般,绵延不断。
一代代运河人的担当,成就了当代运河人的幸福生活。“千百年来,运河滋养两岸城市和人民,是运河两岸人民的致富河、幸福河。”在宿迁市宿城区蔡集镇牛角淹新型农村社区的新时代乡村画卷中,我看到了运河人正在建设的幸福生活:红瓦白墙小楼错落有致,房前屋后草木葱茏,清澈小河蜿蜒环绕,文化大礼堂宽敞明亮……听社区负责人介绍,为了让村民在家门口增收致富,社区在美丽乡村建设基础上全力促进“农文旅”融合、打造乡村旅游新样板。相传“牛角淹”是由战国时期孙膑的神牛撞出来的天然大坑,经年累月形成了现在的湖泊。如今,他们正在朝着昔日水淹洼地成为今日“幸福高地”的目标努力着。
在扬州三湾生态文化公园,一座犹如行驶中的巨船般的建筑,辉映于青树淡水间,这就是扬州中国大运河博物馆。中国大运河始于公元前486年吴王夫差在扬州开凿邗沟,2500年后,扬州中国大运河博物馆正式开馆。全流域、全时段、全方位展示大运河历史文化,是它的担当。从隋唐大运河、京杭大运河、浙东运河的前世今生,到运河上的水利工程、漕运盐利、商业贸易、宗教信仰、饮食风物、戏曲诗词、舟船样式、市井生活,运河沿线的自然生态、运河如何与“一带一路”交汇……徜徉于各个主题展览,领略沿河的京津、燕赵、齐鲁、中原、淮扬、吴越等地域文化,以及水利、漕运、船舶、饮食等文化形态,绵延于心中的,是那生生不息的情思与代代相承的美好。
大运河啊大运河,你始终秉持着那份造福于民的初心,将自己交付于“国之大者”和民之关切,释放着说不尽的美,并将其融化于生生不息的文化基因里。运河水,运河人,从历史的深处走来,裹挟着岁月的风霜,散发着文化的芳华,走到现代,也将走向未来,走向水清岸绿、市井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