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茜
坚持正确的中华民族历史观,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民族工作重要思想的核心要义之一。去年八月召开的中央民族工作会议,明确提出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党的民族工作的主线。
什么是正确的中华民族历史观?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部中国史,就是一部各民族交融汇聚成多元一体中华民族的历史,就是各民族共同缔造、发展、巩固统一的伟大祖国的历史。”我们深刻地认识到:形成和构建一个权威阐释、表达、展示正确的中华民族历史观的收藏和展览体系,应当成为中国民族博物馆的重大使命和首要任务。
从2015年开始,我们就确立和启动了“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史实物表征体系研究”的课题,这项研究工作持续性开展至今,已经取得了一些重要成果。最近两年间,我们集中力量用珍贵文物和民族学资料作为主要载体,以构筑“物”和“史”互证的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史的科学表述体系为核心,去着力研究一个能够承载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历史过程的文物谱系,同时也去完成基于“物”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历史叙事。
近代以来,关于“中华民族”的理论建构是在两条线上进行的。一条线是民族史学的研究;另一条线,就是考古学的阐释。两者交替互证,并且不断走向纵深的路径。但是,虽然如此,我们还是会发现:中华民族历史脉络的阐释,主要还是依靠文本来完成的;从历史实物出发,去构建一个完整系统的中华民族形成发展源流的展示体系,并未出现过。所以,搭建一个“物”与“史”互证的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史实物表述体系,这实际上是对一个世纪以来关于“中华民族”的历史书写方式的一次突破。
当然,这是一项非常艰苦的、具有挑战性的工作。
挑战之一,在于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史的实物表征体系,应当在考古学与民族学/人类学的双重视野下去构建。我们需要探寻、梳理、分析那些对于理解我国古代民族的起源、迁徙、分化、融汇、共生的历史进程具有潜在实证价值的实物;我们还需要借鉴民族学人类学针对夷、蛮、狄、戎等古代族系融入中华民族历史过程的研究成果,来进行物的观照;尤其是要注重在民族关系史的互动场景中,系统梳理出中央与边疆、华夏与夷狄、内陆与海外互动交融史的物化见证,最后完成关于“中华民族”历史叙事的物的话语链条。只有这样,“物”的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史,才具有真实的内在逻辑。我们花了近一年的时间,通过团队的共同努力,来形成了一个文物谱系,过程非常地艰苦。
为什么要策划此次展览?
用100件文物来承载,既可以理解为一个微缩版的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史,也可以理解为一个具有高度象征意义的叙事框架。当然,在选择出100件文物后,如何去阐释这些文物,这其实是更困难的一件事。在我看来,这个展览里的每一件文物,都要发掘出三层意义来。第一层意义,是这件文物本身,我们首先要展示这件文物本身的来龙去脉;第二层,是这件文物在它的时代所牵涉的历史背景、人物事件;第三层,揭示出它在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史这个大故事中的象征意义、话语链条和内涵价值。比如,展览中的一件重要文物,河姆渡骨耜。我们首先要向观众说明,骨耜是一种农具,用来翻土;然后,它在那个时代背景中的意义——7000年前河姆渡文化的代表性文物,而河姆渡文化以发达的耜耕稻作农业为其重要文化特征;第三层意义,它在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史当中,揭示出了“中华民族的先民是世界稻作文化的发明者”的意义。只有抵达了这一层意义,我们的文物阐释,才算是完成了展览的需求。
总之,我们要让这些文物阐释延伸出来的信息总和,加起来就是一部中华民族形成和发展的历史。我们把100件文物,当作100个密码,去探索一个人类历史上罕见乃至独一无二的现象——这就是,中华民族何以能够历经一代代的王朝更迭,却从未割断文化传统,一次又一次重新走向更高水平的统一和更加紧密的融合,从而保证了中华文明亘古坚固;我们也要通过这个展览,去让人理解一个世界文明史上别无先例的奇迹——这就是为什么“大一统”的价值观能够深深植根在中华民族的血脉当中,使得中华民族凝聚不散,走向今天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共同体。
中华民族形成发展史的文物表述,应当是一个具有象征意义的文化事件。一方面,构筑一部实物实证的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历史,这对塑造和培育56个民族共同的历史文化认同,将产生重大而深远的影响;另一方面,在全球化时代,我们要向世界说明“中华民族”不是一个历史的想象,而是客观的历史存在,这对于面向世界塑造中华民族的共同文化身份,也是一件具有重要意义的事情。(作者系中国民族博物馆副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