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华夏周末

九八滨老的两则短文

《 人民政协报 》 ( 2022年09月03日   第 06 版)

▲自画像

▲李滨声先生手记

李培禹

西谚云:一个老人是一部书。中国有句老话: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刚刚度过98岁生日的滨老,确像一部书,内容厚重、文字严谨,旷达古今;而他如一宝,就让我从这两则短文说起吧。

去年中秋节前,我发微信问候漫画泰斗李滨声先生,担心他老人家能否看到。不想,迅接滨老回复,一张照片及一段文字。滨老写道:“近数年我共买过三本书:一是一个外国人写的老北京城墙的书。一是《我是落花生的女儿》。一是昨天让李想给我买的这本书。”李想是滨老的孙女,“这本书”是我最近出版的诗集《失去》。由于疫情防控原因,滨老搬到顺义养老院后我还没能去拜望,老人家却关注着我,还从网上买了拙作。我羞愧、不安。赶紧将小诗《中秋寄滨老》呈上——

月圆时分念滨老,佳节问候可传到?

不想复信惹我泪,滨老滨老就是好!

今年又近中秋,恰逢看到全国漫画界100余漫画家每人画一幅滨老肖像,结集为他祝贺98岁寿辰,便兴冲冲地转发过去。顷刻便觉不妥,因有几位漫画作者根本没见过滨老,他们笔下的肖像不仅不像还多有丑化,老人家会不会生气啊?

接到滨老第一篇短文——

久违,常见五人行

余贱降1925,今为九十八岁。非九非十,远方漫画界画了我不少漫像,并非吉兆。

引发自画漫像应如次:(见图)

并题:

过了一天又一天,心中好似滚油煎。

九十八岁还不死,难逃不断被核酸。

李滨声

2022.今天

我解释一下标题,“五人行”是指华静、剑钧、俊峰、凤秋和我五位作家的“周末散文五人行”微信公众号。滨老“常见”,令我们五人感动。一看滨老的“自画像”,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滨老愁眉不展的样子太有意思啦!

老人家的大度、宽容,与人为善,使我想起一件趣事:

有一年春节前,我突然接到滨老发来的短信:“各位亲朋好友,我人在呢。近日央视戏曲频道播出的一档节目,把我说成已故了,有人来电话欲言又止,有老友要登门表示哀悼。怕麻烦各位,特告一声:人在呢。李滨声”。后来,央视和剧组的制片人郑重地抬着大花篮登门道歉。那场景我是听朋友转述的。滨老没想到有人来道歉,兴师动众的一干人进屋了,有位先生见到滨老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跪下了,滨老吓一跳。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后,滨老赶紧安慰来人,诙谐地说:“不用道歉,早晚的事儿。你们这架势,我还以为拜师的来了呢。”

滨老的第二篇短文——

今年是《北京日报》创刊70周年。

有几个故事挺有意思:

创刊初期编采骨干均为原《新民报》旧人,并由资深的左笑鸿主持新闻业务培训班培训后继。几年后因工作需要,凡原《新民报》的均调北京出版社。

铅火年代,“大”字上多出一“点”,责任人被看守。工友傅再生反映到社长范瑾,范瑾拍桌子说:“不要追查他了!”救了一命。

辛大明来自延安,为北京解放后首任文联秘书长。1955年调北京日报文艺部。1957年因给从维熙“通风报信”被划右派,结果最惨。“文革”被遣回乡四川,档案丢失,始终无法恢复党籍,遗憾而终。

梁少军,地下党员,解放前打入旧公安局做策反工作。1950年,王府井发生重大血腥命案,很快破案了(当时梁少军尚未调报社工作,亲见亲闻)。1957年报社同事揭发他曾说过“那些老侦缉队真有一套”,仅此,别无右派言论,仍被划为右派,未久遇车祸而终。

报社有一副社长,主管文艺部兼出版社,曾为报社赚笔大钱,可惜社会反映不良,并有顺口溜传世:“此书发得挺普遍,北京日报把钱赚。姑娘看了要惊场,哥们看了长经验。”这位副社长还擅长书法,还求知若渴,不止一次问别人:“八大山人都是哪几个人?”

滨老的记忆,有褒有贬,可算作北京日报社社史的补充吧!

(作者系《北京日报》高级编辑,北京市杂文学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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