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的汪曾祺家中藏书不菲,他常常从尘封的书架上找到《岭表录异》和《岭外代答》两本老版书,看得津津有味,阅读的内容远超出他的年龄段。祖父见这个长孙如此好学,寄希望于他日后能出人头地,不顾年事已高,亲自给他讲解儒家经典《论语》,且隔天出一个题目,要他写文体叫“义”的作文,解释所学《论语》的内容,这对汪曾祺提高文论水准不无帮助。
汪曾祺对读书作文很有兴趣、不觉枯燥。上小学时,他的国文成绩很好,一直名列全班第一,时常得到老师好评,这当然离不开长辈和老师的悉心指导。中学时期,为避日寇扫荡,全家躲到乡下一个庵里,汪曾祺除了带数理化教材,还带了屠格涅夫的《猎人日记》和《沈从文选集》两本文学书籍,反复阅读,领悟精髓,立志走文学创作之路,磨砺几十载,终成大家。他晚年回忆:“一个人能成为作家,跟小时候所受的语文教育,跟所师事的语文教员很有关系。”
汪曾祺读书很杂,不局限于读古人诗词,文学书籍,而是广读博览,开阔视野。“我看杂书所用的时间比看文学作品和评论的要多得多。”这是他的读书之道。他列举读杂书的种种好处:“第一,这是很好的休息;第二,可以增长知识,认识世界;第三,可以学习语言;第四,从杂书里可以悟出一些写小说、写散文的道理,尤其是书论和画论。”像反映节令风物民俗的《荆楚岁时记》《东京梦华录》,讲述草木虫鱼的《昆虫记》《植物名实图考》《花镜》,好看而不迂腐的学问著作《癸巳类稿》《十驾斋养新录》,以及书论、画论等,他都涉猎过。
汪曾祺买书很“吝啬”:他买书重内容、轻表皮,看重书的性价比。他热衷于买的是“一折八扣书”,用标价8%的实价,购得一本仅印白文、没有注释、几无标点的薄册子,像《断肠词》《板桥杂记》等笔记小说、旧诗词集和名人旧轶。买回家躺在床上,边吃粉盐豆边读,岂不快哉!
汪曾祺喜欢到旧书摊淘书。在上海,曾买过“和烂纸的价钱差不多”,却又值得纪念的地摊书《陶庵梦忆》《董解元西厢记》。他下放张家口沙岭子时,在镇上的新华书店意外发现《梦溪笔谈》《容斋随笔》等古籍,如获至宝地按“不贵”的原价买下,挑灯夜读。他也归纳了廉价书的好处:“一是买得起,掏出钱时不肉痛;二是无须珍惜,可以随便在上面圈点批注;三是丢了就丢了,不心疼。”
汪曾祺最主要的书源是借阅。在西南联大中文系就读期间,好几个图书馆都留下了他的身影,有时伴着系图书馆的窗外坟地“细乐”,通宵达旦阅读。同学之间传阅书刊,恩师更是给他提供了极大的方便。沈从文书架上古今中外,各种流派的文学书籍,他基本都借阅过。以短篇小说见长的俄国作家契诃夫,是他最喜爱的作家之一,汪曾祺之所以写小说只写短篇,不写中长篇,不能不说其中有契诃夫的影响。
为什么读书?汪曾祺直言不讳:“是为了写作。”汪曾祺选择的职业,注定一辈子与书报脱不了干系,通过阅读借鉴,充实自己、了解信息、培养情趣,文、字、画、戏、烹都有涉及,路子越走越宽。可谓活到老、读到老、写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