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春秋副刊

丰子恺诗讽《中央日报》

钟桂松

《 人民政协报 》 ( 2024年11月13日   第 11 版)

抗战胜利前,丰子恺一家曾搬到重庆,住在沙坪坝。

有一天,丰子恺看到《中央日报》上一篇题为“丰子恺令嫒获得国文冠军”的报道:“第三届全国专科以上学校学生学业竞赛,最近经教育部评定公布,浙大学生获隽者二十四人(包括龙泉分校五名),在全国各校中占第一位。闻漫画家丰子恺氏之女公子丰华瞻得全国大学国文冠军,英文第一亦为浙大学生张文彦所得云。”长子丰华瞻怎么变成“令嫒”?

丰子恺全家看到这条男女不分的报道,都笑翻了天,被称为“令嫒”“女公子”的长子丰华瞻更是哭笑不得。第二天,丰华瞻给《中央日报》负责这个版面的编辑部写了一封信要求更正,信中说:

我非巾帼

敬启者:

第三届全国专科以上学校学生学业竞试,鄙人侥幸获得国文冠军。贵报刊登消息,昨已拜读,惟鄙人系丰子恺先生之子,并非“令嫒”。贵报所载,想系误传,特请更正。此事本无必要,惟恐迷离扑朔,引人误会,或将使男同学投情书于我,而女同学对我绝交,故奉渎耳。即请

中央日报集纳版编辑部大鉴

丰华瞻 敬启 六月九日

看到儿子丰华瞻给《中央日报》写信,丰子恺忍住笑,在6月11日下午给夏宗禹写信说:

我也告诉你一件笑话:前日(六月九号?)《中央日报》集纳版载:“全国大学国文考试丰子恺令嫒得冠军”,题下又云:“名画家丰子恺之令嫒丰华瞻得冠军奖……”他们认为华瞻是女。报纸到时,大家哗笑。次日华瞻去信《中央日报》更正。其信中有云:“鄙人乃丰子恺先生之子,并非‘令嫒’。贵报所载,想系传误。特请更正。此事本无必要,惟恐迷离扑朔,引人误会,或将使男同学投情书于我,而女同学与我绝交,故奉渎耳……”

倘此信登出来,又要引人发笑。此考试乃三年前事,我家只华瞻一人参加。侥幸获得冠军,得教育部长奖状一纸,及奖金六百元(三年前有用,今日已只能买糖果半斤)。考的文题,听说是关于青年十二守则的。此题我想做不出好文章来。华瞻的冠军,完全是偶尔侥幸而已。姐弟们要他请客,他把这六百元去买了十个烧饼,一大碗酒酿(土名醪糟),一下子吃完了。

丰华瞻6月9日的这封信,全文刊登在1945年6月12日《中央日报》的“读者与编者”栏目。《中央日报》的态度很好,也算是有错即改。

1945年7月丰子恺去内江时,还专门写了一首诗,提及这件事:

斯文日下逐江潮,拾芥原同夺锦标。

万木凋时新竹秀,群山低处小丘高。

鸳鸯扑朔随春水,翡翠迷离傍紫巢。

宋玉容颜多逸丽,教人错认作班昭。

一九四五年七月于内江

在诗中,丰子恺谦虚地认为自己儿子丰华瞻得冠军是“万木凋时新竹秀,群山低处小丘高”。但《中央日报》却“错把宋玉当班昭”,充满喜感,丰子恺不得不记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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